(本文由Sir电影原创:dushetv)
一年前,Sir写了一部国产纪录片,结果有400多万人点击。
无数读者挤爆后台,流泪、感怀、留言……
因为它说出了,咱中国人无法逃避的一个残酷现实——生孩子。
(可惜,因为某些原因,链接欠奉)
今天,Sir又得聊到它,因为这部纪录片出了剧版。
还是先让咱们从一个特殊的日子说起——
2014年1月30日,大年三十。
武汉一家医院,产房人头攒动,医生护士进进出出。
当中,一位产妇大出血,躺床上不断喊疼。
经诊断,这位产妇怀孕40周,胎死腹中。
这危急万分的时候,她身边却没家属……
医生奇怪了,这可是过年啊,家属怎么都不在?
更怪的是,问产妇家属号码,她不说;问能不能联系朋友,她说不能;甚至,连她的名字都是假的。
她只求医生,尽快把肚子里的死胎取出来,医生无奈,只得报警。
这“戏剧性”的一刻,来自这部剧版的纪录片——
《生门》
相比影版105分钟的时长,剧版《生门》共12集,单集片长50分钟,在容量上大大扩充。
放心,没有注水。
导演陈为军最初的意图,就是把《生门》做成剧集,因此拍摄时就耗费了许多人力和时间。
在妇产科跟拍两年,记录了40多个家庭的故事,影版《生门》只呈现了4位。
如果说影版《生门》重在表现四位母亲的艰辛,那剧版《生门》则将重心放在了妇产科这个小小的入口,给我们看尽人生百态。
《生门》的第一主角,自然还是母亲。
一个生命的诞生,在母体内已是经过层层竞争。
精子和卵子结合受孕产生胚胎的过程,常被形容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,其难度,相当于人类横渡英吉利海峡。
而母体外,也是一场战斗。
母亲恶心头晕,强烈的妊娠反应,身体臃肿不堪,行动不便,睡觉翻身都困难……
对于生产困难的母亲,长时间的剧痛更像炼狱,痛到哭爹喊娘,痛到给医生下跪,痛到想去跳楼,一了百了。
最可怕的,是孩子生了,母亲命却丢了。
纪录片中的产妇夏锦菊,被医生诊断为凶险性前置胎盘,风险很大。
剖腹产时果然大出血,血都流到地上滴成线,心脏骤停两次,告病危,老父亲在手术室外泪流不止。
还好最后被抢救回来,医生说,她失血一万三千毫升,等于全身的血流干了四遍。
术后,她被转入重症监护室,昏迷不醒,手指痉挛,浑身发颤。
父亲握住她的手,口里一直说:“坚持,坚持,爸爸陪你。”
家属,是徘徊在“生门”之外,面临生死抉择的一群人。
在夏锦菊生产的那天,在手术书上签字的是她爸,听到她病危流泪的是她爸,昏迷不醒时陪在身边的,还是她爸。
丈夫缺席,因为要做生意。
直到夏锦菊濒临死亡,公公才一个电话过去,让儿子放下所有事赶过来。
话糙理不糙——有人说,生孩子的时候,你才知道自己嫁的是人是狗。
产妇陈小凤,怀孕30周,双胞胎,被医生诊断为中央型前置胎盘,她自身还有糖尿病。
医生说,“你就像个定时炸弹,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出血。”
丈夫郑清明虽然端屎端尿在跟前伺候,但也一屁股债。
他一贫如洗,住院的5400元是借的,但他还是想把两个孩子生下来。
医生说,保守估计,生下这俩孩子,最少最少……还要五万块。
为了筹钱,郑清明一家几乎倾其所有,借遍村里所有人,跑了几十户,几百几十的都拿过。
在钱和命之间,陈小凤的丈夫选择命。
但也有人犹豫不决。
产妇李双双的孩子,被优生科诊断为有智力不健全的风险,一家人坚持要引产。
产科医生说,目前怀孕已经超28周,而且B超检查没有严重畸形,医院做引产违法。
在这场家属和医生的拉扯战中,孩子到底还是被生了出来。
孩子是早产儿,状况不好,医生问家属,救还是不救?
医生觉得,早产儿大多有这个情况,但好歹一条生命,总得给个机会。
但丈夫和公公考虑的是,如果孩子现在救了,以后会不会有更大的问题?
我就是怕人财两空
医生说,你考虑的不该是财,应该是人道,是人性——
你总要试试给孩子一个机会
说着说着,女医生都有点急脸了:
“你搞得我像在求你了,我都快急死了。”
医护人员,也是长年在“生门”之外,不断权衡着医学和人性矛盾的一群人。
相比影版,剧版《生门》给了医护人员更多镜头,医患矛盾更加凸显。
一位大妈带着怀孕的女儿,怪护士没有给及时抽血,和护士产生冲突。
骂到最后,大妈开始喷医生群体:
你们当医生的,谁做什么事都是凭关系的!
其实,医生何尝不是普通人?
同样是大年三十,医生董良波的妻子也在这一天入院待产。
但董良波忙起来似乎永无止境。
一天到头,他总在急匆匆地准备着下一场手术,心里却急匆匆地念叨着:
“不能她来了,我什么都不做啊!”
可事实就是这样——他老婆快生了,他还在帮别人生孩子。
科室的女医生们,如果要生孩子,得排队轮流来,因为:
“不能她倒下了,我也倒下。”
导演陈为军说,一位女医生离预产期只有两天,还排了五六台手术。
李家福医生曾一天做8台手术,简直是长在了手术台上,整天见不到外面的阳光。
大年三十,夜空里烟火不断,家家户户团圆饭的时候,李家福才刚刚脱下手术服,一个人疲惫地回家。
病人问他,大过年的怎么不休息?李家福开玩笑说,我32号才休息。
产妇痛苦,家属煎熬,医生忙到没有休息日……
这,是生门之痛。
产妇情绪化,连带家人情绪化,再连带医生情绪化……
这,是医患关系之苦。
那么,又是谁之错?
镜头也在提问着。
它渐渐从产床上、病房里、医院走廊中,移向了产房外的种种现实因素——
因为床位问题,丈夫和医生起了争执。
他坚持要医院收下产妇,而此时医院没有多余床位,走廊都躺满了人。
另一位情绪激动的丈夫,直接撕破脸大吵,甚至几度想动手。
吵架的理由,神仙都没办法——
一边说,你既然开医院,怎能缺床位?
一边说,就是僧多粥少,我难道给你变出来?
说白了,医疗资源紧张。
再看陈小凤一家,为了要个孩子,几乎倾家荡产。
贷款贷不到,银行说要信用评级。只好放下尊严,在村里挨家挨户借钱。
村里人其实也没什么钱。男人都在外打工,留守的老人和女人,手头至多几千元生活费。
最终东拼西凑,借用人家结婚的钱,加上高利贷,才凑够几万块。
说起借钱的经过,家属无奈地摇头,心酸啊,谁经过谁知道。
说白了,底层人们穷苦。
这穷苦,岂止一家一户。
在借钱的镜头下,农村的凋敝一眼可见。
医生看到他们的艰难,感慨地说:
啥时候,咱国家生孩子能免费就好了!
一个“生门”里里外外,有人哭,有人笑。有人累,有人怒。
不少人说,别光说中国医疗问题,很多国家也各有各的难题。
没错。而且不说国,每家也都有每家的问题吧?
生孩子,养孩子,贵啊。
从出生一刻开始,孩子就代表着一个家与日俱增的物质成本,十年前是几万,现在是几十万,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是几百万。
物质是一座山,亲情和意识又是一座山。
想生生不出,想养养不了,惨啊。
面对它,我们无法轻飘飘地说什么生育观念太传统,传宗接代太封建……现阶段大众意识无法超越,就是无法超越。
一条新生命的诞生,的确也是维系、延续亲情最常见的纽带。
这条纽带,也不是轻飘飘地说一句不在乎,就真的会消失不见。
你无法拒绝亲人的笑脸,也无法抗拒人类的繁衍,这些,都是生而为人的本能。
这扇“生门”是沉重的,也是每个中国人绕不开的。
所以,Sir才要再度推荐它的剧版,哪怕现阶段的你并没有养育孩子的计划。
哪怕你不缺钱,不缺医疗保险。
哪怕你有个好爸爸、好老公,还有个好朋友就是产科大夫……
但谁,又能猜中自己的未来:
当生门向你敞开之时,你又会遇到什么难关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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