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淄有个道士，不知是哪里人，也不知姓甚名谁。他不穿褂子不穿裤，无论春秋冬夏只套一件长布袍，系根黄色绦子当腰带。
平日里用半块梳子梳头，梳好后就把梳子插在发髻上算作道冠。白天光着脚丫在集市上闲逛，夜里就睡在街头。他躺着的地方，仿佛铺了地暖，几尺外的冰雪全都融化干净。
刚来临淄时，经常给别人变戏法。由于幻术精彩，市场上的人争着抢着请他吃饭。有个无赖见过他的表演，觉得是个发财致富的好门路，就专门请他喝酒，求道士把法术传授给他。
道士不同意「我变的小戏法也叫魔术，又叫幻术。平日里打个哈哈闹着玩儿还行，顶多算个业余的兴趣爱好，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吃饭行当。而且学这玩意儿一要吃苦，二要悟性，三要缘分。我觉得你不合适。」
「怎么不合适了？咱俩能遇见就是缘分，我也挺聪明，我也能吃苦，你教给我就行，我保证不教别人。」这些混混无赖的脑子都挺快，嘴也挺溜。
道士说「你说的都对。我给你拉个呱吧：七八年前我在浙江云游，有个小伙很聪明也很会来事儿，前前后后花了半年多时间，非磨着我传他法术。
后来我看他也不容易，就教了他几招。谁知他学会了障眼法、移形换影、五鬼搬运术却不务正业，天南海北的去跟人家赌博，也赢了不少钱。
但老话说“强中自有强中手，一山还有一山高”，幻术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就有流传，不光咱中国有，外国也有，只不过“戏法人人会变，变法各有不同”——大同小异罢了。
赌博本来就是捞偏门，捞偏门确实来钱快，但也一定会摔跟头，也就是老百姓说的有报应。小伙名气越来越大，下的赌注也越来越大，赢的钱也越来越多。
有一回他的同伙又找了个“肥羊”，但千算万算没算到现场端茶送水的中年男人是个高手，尽管那回他赢了不少钱，但手段已经被人看破。
几个月后，有人放消息给他的小团伙，说有几个鱼老大经常在公海上凑局，压注很大，每次玩都有上千万赌资。
他觉得又是个手拿把攥的轻松活儿，提了几只空箱子和几十万本金上了船。哪知道鱼船上到处都是监控，人家专门给他做了局。
果不其然，在他连赢几把之后，坐他对面的鱼老大一把攥住他手腕，说他出老千，并且当场播放他出千的录像给他看。
船在公海，船上又都是鱼老大的人，小伙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，被人捆住，用喷子把手脚喷掉了。他再次醒来是在医院，胳膊以下膝盖以下全没了。
他还不算最惨，好歹留了条命。同伙的那几个人到现在为止皮毛不见、生死不知。老话说“德有多高、艺有多高；本事越大、责任越大”。
如果没有正确的三观引导，学的本事越多越有能耐，摔得跟头越狠。你不要怪我不通人情，我是为你好。」
无赖赌咒发誓「他是他、我是我，我绝对不会干这种坏事，我要造福苍生。」
可道士早已把他看透，高低不肯教。
一天，道士在淄河里洗澡，无赖拿走他的衣服相要挟「你不教我，我就不给你衣服」。
道士在水里给他作揖「你把衣服还我，我就教你。」
无赖怕他反悔「你先教我，我再给你。」
道士说「你真不给？」
「不教就不给。」无赖就是无赖，尽显流氓本色。
道士不说话了，眨眼功夫扎腰的黄绦就变成了一条水桶粗的大蟒蛇，围着无赖缠了五六遭，还急瞪着眼睛吐着芯子朝他示威。
无赖吓尿了，脸色湛青上气不接下气，跪在地上喊饶命。
（茶叔白话翻译《聊斋志异·寒月芙蕖》第1集，2022年12月4日12:20分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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